第三章 泪水(1 / 2)
伽维尼亚城东北方的布雷泽班宿舍塔。
位于壁炉燃起赭红火焰的交谊厅中──
「「「「乾杯!」」」」
布雷泽班的学生齐聚一堂,以杯中的苹果汁乾杯。
「哎呀,比完了、比完了!」
「大家,辛苦了!」
四班联合交流赛落幕,现在是布雷泽班的庆功宴。
学生们纷纷笑容满面,白天比赛所带来的兴奋似乎尚未熄灭。
「不过啊~~就算是已经结束后的现在,我依旧难以置信啊。」
「对、对对对、对啊!我、我们那个……竟然打赢了精灵位!」
琳奈如坠入梦境般迷醉地说道。
「我们竟然能等到过去努力的辛苦获得回报的一天……」
依莲恩感慨万千地呢喃。
依莲恩的战绩为三胜零败,她以维元弥补妖精剑的输出差距,不断以华丽的剑艺与魔法技巧玩弄摆布著比赛对手。
「不过,依莲恩,真不愧是你,你的比赛非常帅气喔。」
「哎呀?是这样的吗?呵呵,我好开心喔。」
「对……和你比起来,我的比赛有够拖拖拉拉的……」
克里斯多福苦笑著嘟哝。
他的战绩与依莲恩相同,也是三胜零败。
不过,战况却与依莲恩不同,全为拖泥带水的比赛。
克里斯多福的剑技马马虎虎,常被对手掌握比赛节奏,却以天生的坚韧不屈,挨过对方的攻势,撑到以顽强取胜。
「要我说的话,克里斯多福,你还比较异常呢。用那种累死人的战法,还赢到了最后……你的体力到底有多好啊?」
「因为我家务农啊,所以我对体力很有自信。」
克里斯多福「嘿嘿」地笑了两声,志得意满地搓著鼻子。
「你们两个都好厉害啊……我、我……和你们比起来还差得远了……」
琳奈含糊地呵呵乾笑。
她的战绩为两胜一败。
「那也没办法吧,因为你算是辅助人员啊。」
希欧铎于餐桌一角小口啜饮苹果汁,这么说道。
「你的魔法能发挥力量的情况是团体战或骑马战,像这次一对一的徒步白刃战是你最不擅长的吧。能赢多输少就该偷笑了。」
「那你也要对自己获胜感到开心。」
克里斯多福起哄似地道。
「……哼。」
希欧铎闻言,不悦地转向一旁。
他的战绩为三胜零败。
他不擅长于肉搏战中短兵相接,他的妖精剑为攻击范围短的短剑,所以不适合参与近距离的白刃战,若被对方冲到面前就输了。
因此,他完全舍弃短兵相接,透过远距离火力魔法采取距离外攻击的战法,那是他在与席德的练习中导出的解答。
然而,对手与观众却将他骂得狗血淋头,嘘声连连。
『认真打啊!』『卑鄙小人!』『你那样还算骑士吗?』……
「…………」
希欧铎似乎在不经意间又想起这些话,神色有些阴霾。
不过,席德却拍了拍他的肩膀说:
「别放在心上,胜者为王,没有分什么光明正大或卑鄙龌龊的。」
「……席德爵士你真的是骑士吗?」
希欧铎怏怏不乐地道。
「如果你是骑士的话,应该……会说这种场面要更堂堂正正吧?」
「偏偏我不是生在人人循规蹈矩的时代呢。」
席德耸了耸肩,回应道:
「当然,我不否定光明磊落的浪漫骑士决斗喔?我认为那也满不错的。」
「浪、浪漫……要是被重视名誉和尊严的高层骑士听到,应该会暴怒吧……」
「或许吧。不过呢,现实中的战争往往没有那种正大光明或浪漫介入的余地。
接连发生战争的话,人们就会认知到自己心中有多黑暗、丑陋,发现人类到底是多么渺小的存在。
正因为如此,我们骑士很注重『守则』。为了不被内心的黑暗吞噬,为了不忘记正道,为了能为有点意义的事而仗剑。」
「…………」
「就算那份力量被人贬为卑鄙,但只要你以骑士身分正确地使用它,就没有什么好羞耻的。你可以引以为傲。」
学生们仔细聆听席德的话。
尽管他们在日前的王都之乱中,体验过生死一线间的实战演练,但那仅为猎杀妖魔,无法称之为战争。
乱世已是古时候的事,如今的人几乎生在没经历过战争的世代。
正因为如此,他们感觉到于传说时代──于浑沌乱世之中存活下来的席德的话,深深地打动人心。
「也罢,你们这次都做得很好,我要称赞你们。」
众人听见席德的赞赏后,笑逐颜开。
「尤其是艾尔文。包含神灵位的露易丝在内,你稳扎稳打地获得了精采的三场胜利,辛苦了。」
「啊,是!非常谢谢你!」
铿。
席德伸出手中的杯子,轻轻撞向艾尔文的杯子。
然后──
「……………………」
──有些消沉的天狐在交谊厅的一角,目不转睛地凝视著她。
学生们因为自己的获胜,并未注意到天狐的状况,不停地有说有笑著。
「对啊……艾尔文和我们不一样,甚至解决了神灵位的露易丝,获得三胜呢……可恶,我还追不上他呢。」
「反过来说,露易丝有点可怜呢……她和艾尔文那一战后,妖精剑的玛那彻底耗尽因为极致祈祷的反作用力而晕倒……昏迷不醒,只能弃权之后的比赛……」
「神灵位竟然一胜两败,输多于赢,大爆冷门……」
「哼,胜败乃兵家常事吧。」
不过,尽管露易丝输了,学生们想起她所向无敌的力量后,身体不禁颤抖。
「不、不过,我有点无法接受欸!?艾尔文打倒了神灵位的露易丝,又三战三胜吧!?但为什么没被选为最佳新人啊!?」
克里斯多福有些愤慨地道。
没错,艾尔文并未被选为最佳新人。
获选的是盎撒洛班的一年级班长•约翰,他与艾尔文同样获得三胜,是精灵位妖精剑的剑士。
在所有比赛结束后的颁奖仪式上,约翰本人也没想到自己会被选为最佳新人,露出五味杂陈的表情,上台接受勋章。
「也罢……我隐约能猜到上面私下讨论了些什么啦……」
「他们应该很不爽艾尔文和我们获胜吧。」
「呜呜……人生好难……」
希欧铎、依莲恩与琳奈只能唉声叹气。
不过,席德却笑著对众人说:
「别在意那种事,重要的是你们至今的努力开花结果,最后也获胜的事实……那是比任何事都更重要的勋章吧?」
「那、那倒也是啦……」
「那就别那么消沉。来,你们好像获得奖赏啰,这就送来了喔。」
当席德这么说之时。
许多家事妖精凭空出现于交谊厅中。
它们纷纷将装著菜肴的盘子扛在头上……轻盈地跳到餐桌上,手脚俐落地排放著餐点。
「「「「喔喔喔喔喔喔喔──!?」」」」
众学生见到菜色时,发出了如雷的欢声,桌上放的是众人自从入学以来从未品尝过的山珍海味。
刚出炉的白面包、烤牛肉与佐餐的咸布丁、肉派、酥炸什锦、浓汤、咸可丽饼与沙拉,以及甜点的鲜果塔……彷佛在餐桌上闪闪发光。
「呃,那个……因为在意想不到的地方获得许多勋分……」
艾尔文搔著脸颊,苦笑著说明:
「因为暂时有些余裕,我就想说至少今天吃好一点,就把勋分给了餐厅的家事妖精,委托他们做饭了。」
「呵,比赛后那些首席教官骑士心不甘情不愿地给我勋分时的表情超有趣的。」
「真、真是的……席德爵士也真坏心……」
但学生们已经听不见席德与艾尔文的对话,他们深受桌上的大餐吸引。
因此──
「那就再次……为今天的胜利乾杯。」
「「「「乾杯~~!」」」」
宛如梦境一般的愉快晚餐就此开始。
「唔喔喔喔喔喔喔!?好、好好吃啊啊啊啊啊啊──!?」
布雷泽班的宿舍塔中回荡著学生的欢声。
由于众人也饿了,忘我地狼吞虎咽著桌上的大餐。
「呜呜……自从入学以后,我还是第一次吃到像样的食物……」
「对、对啊……呜……」
依莲恩与琳奈噙泪说道。
「……拜托,你们也太夸张了。」
希欧铎嘲讽地这么说,但也并未停下用餐的动作。
众人热闹地打开话匣子。
「啊哈哈,大家都很开心,真是太好了。」
艾尔文望著众人,温和地笑著。
「席德爵士,这时代的正常饮食好吃吗?」
她询问坐在右侧的席德。
「嗯──……」
此时,席德将餐点送入口中,意外地露出难以言喻的表情,呻吟道:
「这太软了没有咬劲……调味过于复杂,舌头都要坏掉了。」
「这、这样啊……那还真是遗憾呢……啊哈哈。」
席德的感受依然与现代人与众不同,令艾尔文只能露出苦笑。
「如果是这样的话,下次就另外加点你的份。」
「麻烦了。」
两人这么说后,艾尔文望向坐在左侧的天狐。
「……………………」
天狐瑟缩落寞地坐著,愣愣地盯著自己眼前的空盘。
她并未拿取眼前堆积如山的料理。
「……天狐,来,你也吃吧。」
艾尔文催促著天狐。
「我也点了你最喜欢的东方的……呃,油豆腐皮喔。」
「…………」
「那个……你不要太在意今天的比赛结果喔,席德爵士也说了吧?你之后还会进步的,所以……」
不过,艾尔文的体贴却无法传至天狐心中。
「……艾尔文,谢谢你……不过……我还是算了……」
「天、天狐……所以说,今天比赛的事……」
「不、不是,不是那样……我、还不太饿,啊哈哈……」
「怎么可能……」
「而且……我其实之后还有点事,所以我就先……」
天狐蓦地站了起来。
「天狐!」
「艾尔文,恭喜你今天三战全胜。你果然很厉害……你将来绝对会成为出色的国王,带领许多英勇的骑士,就像亚尔铎先王那样。」
「…………」
「……呵呵,你今晚就充分享受吧。」
天狐这么说完后,便离开了交谊厅。
其他学生沉迷于愉悦的时光之中,完全没有注意到天狐离开了交谊厅。
「……天狐!」
艾尔文站了起来,试图追赶天狐。
「主办人要去哪里啊?」
席德却伸手按住她的肩膀,阻止了她的行动。
「没有君王会在庆功宴上拋下臣子离开的。」
「不、不过……!天狐……」
「我去吧。」
席德对有些泫然欲泣的艾尔文说道,站了起来。
「交给我吧。」
他直勾勾地望著艾尔文。
眼神十分温和……且深邃。
「席德爵士……」
艾尔文暂时注视著他的双眼,犹如被吸入其中一般。
最终,她做出判断。
「我知道了……天狐……就麻烦你了。她……从以前就有钻牛角尖的习惯……」
「……好。」
席德这么回应后,也并未被众人发现,悄悄地离开了交谊厅。
──在离开交谊厅后。
天狐来到布雷泽班宿舍塔的后院。
此处受到一小片森林环绕,是一处空旷寂寥的空间,家事妖精仅定期进行最小程度的维护,毫无可作为休憩空间之物。
由于这是一个毫无气氛且令人扫兴的庭院,布雷泽班的学生也甚少前来造访。
「…………」
天狐孤零零地站立在后院正中央。
太阳早已下山一天色一片漆黑。
唯有一盏庭园灯的光芒暧暧地照亮了附近。
仰望天际一天幕受厚重的乌云笼罩。
这个地区的秋季天气多变,白天明明晴空万里,现在却呈现山雨欲来的天候。
肃肃吹拂的风寒冷得令人感受到即将到来的凛冬气息,自体内夺走热能。环绕庭院的森林深处传来鸟儿细微的「嘎嘎」鸣啼。
在这片空间之中。
「…………」
天狐轻轻地拔出自己的妖精剑──拿出了刀,摆好架式。
接著,她开始挥刀。
一、二、三……她随著席德教导的特殊律动呼吸法──维元呼吸,不断挥刀。
不过,她的身体却毫无变化。
尽管如此,她仍旧持续维元呼吸,继续挥刀。
一百零一、一百零二、一百零三……在她聚精会神地挥刀时,天气终于转变,冰冷的雨丝滴滴答答地开始洒落。
天狐的身体逐渐被冷雨淋湿。
然而,她却丝毫不在意,继续挥刀。
于她过去的人生中,挥出了数十万次的挥刀动作,早已渗透入骨髓之中,使得她能以精准得骇人的动作描摹出该招式。
天狐独自回想白天的比赛──
────
「呀哈哈哈哈哈──!天狐!!你真惨啊!!」
赛场上响起一阵哄笑声。
那是杜兰德班的精灵位妖精剑剑士•贾托。
「……唔……唔唔唔……!?」
遍体鳞伤的天狐蜷伏于他的脚边。
她虽然勉强并未放开刀……但任谁都能瞭解胜负已定。
这所学校中所举办的实战比赛由《湖畔仙女》布下【不杀结界】,也准备了治愈魔法与秘药,不会演变成致命伤。
因此,比赛将进行至其中一方失去意识无法再战,抑或是投降为止。
尽管如此,实际上很少比到有人失去意识。
一旦惯用手或脚负伤,继续再战也毫无胜算……受到这类损伤的人会尽早投降,大多为这种案例。
天狐早已沦落至就算投降也不足为奇的局面。
不过──她却不愿意投降。
「还没……还没……结束……!」
她以刀代杖,颤巍巍地爬了起来。
她鞭笞著即将倒地的身体,逼迫瑟瑟抖动的双腿,举起了刀。
「至少……至少……必须……必须获得一胜……!我……!」
「天狐!已经够了!投降吧!」
艾尔文在赛场之外发出悲痛的叫声。
目前布雷泽班的学生都在不同赛场比赛,只有艾尔文看著天狐的比赛。
「天狐!继续下去只会白白受折磨而已!」
因此,她竭尽全力地意图阻止天狐,却无法传进对方耳中。
「因为……我……要成为……艾尔文的骑士……!」
天狐忍受著摧残身躯、令人几近疯狂的剧痛,仅以气魄维系意识,砍向了贾托。
然而,纵使为她平时锐如疾风的斩击。
如今也如微风般缓慢而虚弱。
「哎唷唷?」
贾托从容地闪躲,绊倒天狐的脚。
「啊唔!?」
天狐无法控制失去平衡的自己,再度难堪地趴在对方脚下。
贾托俯瞰著她,不怀好意地笑著说:
「哎呀~话说回来,只有你还是杂碎真是太好了!」
「──!?」
「虽然不知道你们做了什么,但你们班的家伙明明就是地灵位,却可疑地突然变强了……也罢,算了,你一样还是个杂碎呢。」
「……唔……这、这是……!」
天狐试图反驳,以手撑著地垫,再度尝试站起时……
贾托却猛力地踩住她的手,发出「啪!」的一声,封住了她的动作。
「唔啊!?」
「不过,还真难看啊,你们班输得这么惨的人就只有你吧?你都不觉得丢脸吗?」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你说过了吧?要成为艾尔文的骑士。不过这样的话,他也会因为你这么弱而感到傻眼,拋弃你的吧?呵呵呵……」
天狐感到有某种东西用力地刺进心中深处,不禁睁大双眼。
「不、不会有……那种事……!」
贾托充耳不闻,吊儿郎当地继续笑著。
「我之前也说过很多次了……你差不多该放弃侍奉艾尔文,来我这里了吧?」
「……那……那种事……」
「我从以前就想养一只贵尾人了。不过,目前天华月国已经毁灭了,你们就变成超稀有商品了呢。」
天狐从以前就知道贾托对身为贵尾人的自己相当执著。
那绝非基于男女之间的爱,而是一种对于宠物或奴隶的执著。
「你差不多该拋下那种前途黑暗的王子,来我这儿了吧?就算你是个杂碎,我还是不会拋弃你的喔?我会好好疼爱你的,呵呵呵……」
「……!」
「要是你愿意发誓成为我的所有物,这样的话,我也可以大发慈悲地输给你喔。这对弱到国家毁灭的幸存者来说已经很棒的了吧!?呀哈哈哈哈哈──!」
难以原谅,难以原谅,不甘心。
自己无法原谅贾托这名少年,他不仅贬低自己,也侮辱族人的尊严。
然而,自己却弱得根本无从反击,难堪至极。
竟然有这种屈辱──!
「天狐!别再打了!」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艾尔文沉痛的吶喊无法传到天狐耳中,她竭尽力气,挥开贾托的脚,站了起来。
「你竟敢污辱我的尊严!难以饶恕……难以饶恕!唔啊啊啊啊啊啊──!」
接著,她直接边哭边砍向贾托。
她这一刀已经没有任何架式或招式可言,仅挥舞著刀,凄惨难堪。
「哇咧,女贵尾人的脑子真的不好欸……没办法。」
贾托朝著袭来的天狐悠哉地挥出了剑──
────
等回过神来时,耳边传来雨水轰响。
「呼……呼……!」
不知何时已经下起倾盆大雨。
剧烈雨势澎湃作响,恍若天穹倒泻一般,浇得天狐浑身湿透。
乌云密布的阴天之中,时不时窜出如蛇信般的雷鸣。
天狐遭冷雨刺穿,温度分分秒秒地从体内消散。
「……呼……呼……呼……!」
尽管如此,她依旧并未停止练习,不断挥刀。
她极为愚钝老实地重复所学到的维元呼吸,不断挥刀。
然而,天狐的维元却──并未燃起,甚至毫无一丝燃烧的徵兆。
因此,她的热能不断被夺走……身体逐渐失去了力气。
「……呼……!呼……!」
身体如铅般沉重,平时如羽毛般轻盈的刀如今万分沉重。
原本铭刻于身上的挥刀动作,不知不觉已经七零八落,紊乱不堪。
今天,天狐所面对的现实为──零胜三败。
心情远比身体沉重。
她原本已隐隐约约地预料到会得到这种结果。
不过,班上同学面对精灵位的对手,却陆续获得胜利。
这一定是多亏了席德。
根据席德的教导,大家纷纷跨越了自己原本停滞不前的障碍。
然而──自己却与大家不同,不断凄惨落败是为什么呢?同样接受席德的教诲,却产生这么大差距是为什么呢?
「……啊啊……」
铿锒……挥下的刀并未静止,直接刺穿地面。
「呼……!呼──……!呼──……!」
天狐隐隐约约……已经察觉到了。
自己一定……无法成为骑士。
自己与艾尔文等人不同,没有那种天分。
因为,原本。
我其实──……
「……啊……啊啊……」
天狐双腿一软。
她抱著刺在地面上的刀,低下了头。
「呜呜……嗝……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受到雨水浇淋,正要哽咽哭泣……此时……
「不准哭,站起来。」
忽然之间,背后传来一句喝斥,令天狐倏地回神,抬起头来。
她战战兢兢地转过头……对方从何时就站在那里了呢?
「…………」
席德站在自己后方。
他与天狐一样,淋成了落汤鸡。他似乎久立于天狐背后,守望著她的一举一动。
「……师、师父……」
天狐暂时不知如何回应,不发一语。
最终,她声若游丝地低喃:
「……呜呜……嗝……对……对不起……」
「你为什么要道歉?」
「因为我……请师父教了我那么多……却一点也无法活用……」
天狐以哽咽的嗓音勉为其难地说。
「…………」
「……我很……难堪吧……虽然这副丑样,但我却一直以为……只要请师父教我,我就能变得比任何人都强……」
「…………」
「我……是天华月国的武士家族子弟……恐怕比班上任何人都更早开始学剑……实际上,在单纯的剑术比试中……我也是最厉害的……但是……」
「…………」
「我太自负了……我……没有天分……呜呜……嗝噎……」
席德突然走了起来。
他不疾不徐地走到天狐身旁……揉乱了天狐湿漉漉的发丝。
「不要自我放弃。」
「……师父……?」
「这世界总是很冷酷,能正确地理解自己并认可自己的人很少。正因为如此,至少自己……必须相信自己。」
席德的这句话中究竟蕴含什么样的感慨呢?
「没错,只有自己必须相信自己未来的将为之事、过去的所为之事。」
他仰望雨水如瀑布般直泻而下的漆黑天空,强而有力地说。
这句话不知为何极具份量。
「天狐,我看了你的所有比赛。」
席德顿了一顿。
「然后……我必须问你一件事。」
他严肃地如此表示。
「是……是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