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黄金与狮子 Ⅱ」(1 / 2)
身穿金色盔甲的英雄王——「裁定者」吉尔伽美什仍然站在一开始伫立的教会屋顶上。
已有数处插着宝具的教会屋顶,虽然到处都正在逐渐崩毁,或许是因为有铺设牢固的结界之故,屋顶才勉强能维持住形体。
在第三者的眼中,那仿佛是美丽的舞蹈。
在生死夹缝间以不寻常的速度飞奔舞动的剑兵,其模样不禁吸引了正在实际观测那副光景的缇妮,以及使用远见术式的众人的目光。
王与王的斗争。
但是,那绝非公平之战。
那副景色,看起来是一名王者,在伺机要对坐镇高处的金色王者以下克上的构图。
反过来说,也能视为是居于高位的王者,正在制裁下位王者的画面。
但是,剑兵也因此才要进击。
既然同为王者,优劣就会随着时势改变。
这场以争夺那优势为理由掀起的战斗,让两人此刻的攻防可谓是在打一场仗——一场仅在王者的灵基之间进行的,世界规模最小的「战争」。
不过,其中一名王者拥有子民打造完成,再由王搜集到的无数财宝。
相对的,另一名王者却只有七个「支援者」。
裁定者——黄金色的王绝无一丝大意,认真地朝剑兵倾注攻击。
但是,对于缠绕黄金的王之攻击,过去人称「拥有雄狮心」的王仍然没有停止进击,而且又让身体更加速,穿过死亡的夹缝。
神速。
通常,英灵间的战斗看在人的眼里,多的是脱离了人类范畴的表现。
但是,即使将这点考虑进去,剑兵的速度还是显得有些异常。
身为英灵的基盘性能,本身具有的速度。
施加魔术性的增幅处置,得以达到的速度。
以及只能说是得自英灵之座赋予的,与他逸事相关的某种「加护」造就的速度。
将其一切都交错组合后,具备了以英灵而言也是特异速度的剑兵,在化为战场的林立大楼间四面八方地跳来跳去,同时以圆形的轨迹一点一滴地缩短距离。
一度行动过的狮心王的进军,其威力的确相当于横扫大地与海洋的暴风。
——「只有具备避风加护的将军,才总算能阻止他。」
令人如此传颂,无与伦比的进军速度。
有「总是以平时行军速度的三倍速奔赴战场」这种逸事的狮心王,与对方的距离终于缩短到剑能触及金色英灵的地步。
「哦,即使不敬也要站到我面前来吗?」
总算能开始了——金色的王说出仿佛带有此意的话语,施放「国王的财宝<Gate of Babylon>」,同时往身后飞去,打算再次拉开一大段距离。
但是,那成为给予剑兵大好机会的状况。
「——『恒久遥远的<Ex>……胜利之剑<calibur>』!」
剑兵奋力跃向飞舞于空的金色弓兵,以手中绽放光辉的剑,劈出化为巨大光带的斩击。
「天真!」
接着,吉尔伽美什在自己面前显现出无数面盾牌,光带在其抵御下随即雾散。
「没想到你会用那种模仿星之遗物的赝品来对待我。要不是我正在进行裁定,这已是足够你死上万次的愚行了,杂种!……唔。」
当扩散开的光点消失,吉尔伽美什一让浮着的无数面盾消散时,才发现一直处于前方的剑兵竟然已经失去踪影。
而且还感觉到,在着地的自己身后,教会倾斜的屋顶下方传出庞大的魔力。
金色的弓兵双眼一眯、转头看去,便见到架着剑的剑兵身影。
「——『恒久遥远的<Ex>…………胜利之剑<calibur>』!」
由斜下往上的捞斩,击出第二次的光带。
但是,那一击也如刚才一样,受到无数的盾牌抵御住。不过——
威力与先前的第一击是不同等级。承受那波攻击的盾牌被往上推起,使金色王者的身体浮上数公尺。
「你……」
金色的王从盾的隙缝间,确认到剑兵的手中正握着自己射出的宝具。
「我说过会跟你借用了吧?」
剑兵紧握住长剑宝具,同时钻进浮起敌人的正下方,并且直接又让剑缠绕光辉。
剑兵最初手握的装饰剑,在他第一次解放真名时,就伴随着那一击粉碎了。
但是,缠着神话时代气息的宝具,即使在第二次解放真名后仍然健在,继续拥有身为宝具的性质。
剑兵就这么以仿佛喷出魔力般的形式,击出了第三次的光带。
金色的王向正下方展开盾牌抵御,虽然有防住这一击,但是身体又被推上更高空。
然后,剑兵又往那里击出第四次的光带。
剑兵从教会的屋顶接连地朝天击出第五次、第六次的光之斩击,完全不给对手重整态势的时间。
更恐怖的是,就在挥击间的间隔缓缓缩短,斩击次数超过二十次的时候,光的绽放已经毫无间断,呈现一条从地面击出、贯穿夜空的巨大光带。
简直就是在宣言,这不仅是无限的连击,也是永无止尽的强烈一击。
× ×
数分钟前 医院前 停车场
时间回溯到稍早之前。
在医院与大马路之间,设有一座停车场。
那个具备适度宽敞空间的地方,因为驱人结界的影响,几乎没有车在这里停放。从这里到约翰被打飞到的医院入口之间,完全没有障碍物。
由于约翰受到攻击,导致还留有余力的所有警察一起展开行动。
他们手上都各自握有不同的「宝具」。
这些本来已经失去神秘或魔力,早就是单纯遗物的武器,经由术士之手写上传承后,成为了「仿造品宝具」。
他们的攻击,可以说已经将所有想得到的作战——举凡佯攻、从死角偷袭等花招都加进去了。
实际上,他们之间的合作,比起在警察局与刺客交战时的表现,可以说甚至有更高的水准。
但是——夺走狂战士的宝具,得手恶魔之力的弓兵,不但毫不回避,甚至也不用手里的武器击败他们。
他的身体虽然承受了一切击向自己的刀、箭,以及枪弹,但是丝毫看不出有发挥效用。
「可恶……这家伙,也和那个叫捷斯塔的死徒一样吗……!」
其中一名警察咬牙切齿地说道。
他们的脑海里,浮现了在警察局遭到蹂躏瞬间的记忆。
虽然面临到逐渐成为当时状况的重演,但是每个「二十八人的怪物」的心里都不存在逃走的选项。
要是在这里撤退,获得「正义」称呼的我们——自己的存在意义将会荡然无存。
他们与约翰一样,体内都栖宿着那句出自局长之口,接近暗示的话语。话虽如此,他们也不期望牺牲生命,不断地思考究竟该怎么做才能阻止眼前的怪物。
在他们思考的期间,化身成异形的弓兵迈步走来。
但是,刚才瞄准要害的攻击全部被他身上的布料挡住,伺机攻击裸露的手臂或侧腹时,虽然与击中布料不同,的确有「攻击命中了」的手感,但是仍然不及「成功给予有效打击」的领域。
不仅有那块让攻击完全无效化的布料防身,裸露的肉体也有不寻常的强度吗?
而且,虽然警察队还没正确理解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考虑到他得到了恶魔之力这件事,其耐力与魔力抗性最好视为也有得到相应的提升吧。
既然这样,眼前的敌人不就已经没有任何弱点可言了吗?
就在警察队的脑中浮现出「放弃」这个词的时候,异形弓兵正一步一步地确实迈步逼近。
「……?这家伙,为什么不一口气攻过来呢?」
一名警察提出疑问,其他警察则答道:
「对耶,他明明可以瞬间就击垮我们这些人啊……」
这时候,在保持着距离的地方冷静观察状况的女性——身为局长的副官,也是「二十八人的怪物」实质上的核心人物之一的贝菈·列维特说道:
「我想,大概是在警戒状况吧?」
她身为警察的同时,也是纯正的魔术师。
虽然贝菈生为魔术师家系中的妹妹,但是由于姊姊的魔术回路贫弱,身为妹妹的她便继承了魔术刻印,在母亲的养育中长大。
身为姊姊的艾美莉亚,就在毫不知情魔术世界之事的情况下,在史诺菲尔德从事医生一职。
由于贝菈的家系属于肩负责任、必须协助这场圣杯战争进行的一方,所以继承当家之位的她,便在继承母亲部分的魔术回路的状态下,参与了这场圣杯战争。
虽然尚未完成移植所有的刻印,还是个半吊子的继承人,但是在「二十八人的怪物」中具备不可缺乏之实力的贝菈,确实可称为是局长的心腹。
那样的她接着采取的动作,是从腰间的装备腰带,取出一支与现代装备不搭调的小支玻璃试管。
她将玻璃试管扔向为敌的弓兵面前,并且用手里握紧的装饰特殊的转轮手枪狙击试管。
子弹准确地击穿试管——下一瞬间,扩散出了广范围的烟幕。
那不只是普通的烟幕。
那阵烟充满会随机变化性质的魔力,可说是用于干扰魔力感知的烟幕。
想当然耳,看到那阵连视线都会遮蔽住的浓密烟幕扩散开来后,弓兵低沉地喃道:
「……竟然做这种可恨的事。」
接着,那副巨大的身躯仿佛像要避开烟幕一样,大大地往横一跳,移动位置。
贝菈的预测是对的。
异形的弓兵——阿尔喀德斯警戒着的是其他要素,并非警察队。
是突然出现的剑兵,以及与他开始交战的英雄王吉尔伽美什。
那两人现在虽然正在互打,但难以预测何时会将矛头指向自己。
而且,阿尔喀德斯不只感觉得到剑兵那边还存在别的英灵的灵基,一开始以「水盾」抵挡住自己试图摧毁医院的攻击的神秘魔物,其气息也还没有消失。
这并非一场信守礼仪的决斗,而是一场攻其无备,出其不意,连身后一点破绽都不能被看到的无尽混战。
清楚这个道理的阿尔喀德斯,虽能瞬间屠杀四散于周围并攻向自己的警察队,但既然不能露出任何破绽,也只能谨慎行事。
这般状况,正是因为警察队具备一定以上的实力才得以造就。他们累积至今的事物,以及赌上性命的觉悟,绝非白费。
在场的警察有二十五人。
剩下的是局长的护卫以及搜集情报的人,他们都留在警局里。虽然要让先遣队前往目标病房,但是由于出现了弓兵操纵的地狱魔犬——地狱三头犬之故,目前仍然没有任何人抵达病房。
「要不要派几个人绕去缲丘椿的病房?」
手握弓之宝具的女警小声说道,贝菈对此静静地述说自己的见解。
「少少几人过去的话,万一附身缲丘椿的使役者是敌对的,将会白白牺牲掉。要去的话,我希望由能靠一己之力应付状况的狂战士前往,不过他……」
那个狂战士的灵基身负重大损伤,也许已经在费拉特的令咒下脱离战线了。
「……如果那名使役者明白缲丘椿已经成为目标,应该会为了保护主人采取某些行动才对。她目前还没有离开医院,就表示可能还没察觉到这个状况,又或者是根本不想保护她……又说不定是拥有绝对的自信,不用移动缲丘椿也能彻底保护好她。就是这几种可能性之一吧。」
可以的话,希望是最后那个可能性。贝菈一边这么想着,又拿出几支试管向周围投出。
才以为那些用魔术投出,飞上天空的试管是要广范围地包围现场,却立刻全部遭到子弹击碎,同样的烟幕又随即遍布周边范围。
贝菈原本打算用这阵烟幕阻碍敌人,并趁着这短暂的时间下指示,派谁当斥侯前往病房,但是——
「白费功夫。」
异形的弓兵将长在背上的恶魔翅膀一振,便在周围刮起充满浓烈魔力的风。
带有不祥魔力的风化作几道小型的龙卷风,像要吃掉烟幕一样开始捕捉烟幕。
「这样的怪物……到底要怎么对付啊……」
一名警察脸颊痉挛地说。就在警察们的脸上就要泛出绝望的色彩时——
一道身影冲过了烟幕的空隙。
「住手!没用的!」
虽然看不清楚在暴风与残烟中的人的长相,但是察觉到那个人穿着与我方一样制服的警察们,纷纷喊出制止的话语。
实际上,连阿尔喀德斯也认定那是无谋的突击。
逼近自己的警察无论采取什么攻击,都不可能对自己管用。
要是对方采取无视涅墨亚狮皮的加护,以拳头实行殴打攻击可能会管用。但是要那样做,若没有蕴含相当的魔力,就连造成擦伤都办不到吧。
阿尔喀德斯很明白,自己唯有在拉弓的瞬间会阻碍到双手,而那将成为曝露给其他英灵机会的破绽。
尤其是那个英雄王。即使他正在与剑兵交锋,还是有可能顺势朝自己击出必杀的一击。或者若「流弹」直击到涅墨亚狮皮缝隙处的情况,甚至会直接成为致命伤吧。
又或者,要是自己拥有留在变质前的,具备十二条命的宝具在身,或许就会不太介意地全力拉满弓——但是,现在并非值得露出那个破绽的状况。
既然如此,就像最初打碎脖子的那名勇敢警察一样,用挥舞手臂的一击除掉吧,就这么决定。
阿尔喀德斯手臂举高,等待躲藏于黑暗及烟雾中的警察向自己逼近的那一刻。
接着——在那瞬间,阿尔喀德斯感觉到自己身后膨胀起庞大的魔力。
「!」
——这股魔力是……剑兵吗?
是正在与吉尔伽美什交手的那个剑兵,击出了什么宝具吧?
虽然感觉到那股魔力并非击向此处,而是朝天击去,但是阿尔喀德斯并没有将目光从这个逼近眼前的小小威胁身上移开。
这样的行为,是否真的出自连对矮小的敌人,都有做好不容大意的心理准备之故?
否。
阿尔喀德斯并不是不移开目光。
而是「无法移开」。
那是他具备的「心眼」发挥作用的结果。
并不是出自本能。
是至今累积起来的技能、经验、最后锻炼出来的五感,以及构成他的血肉一切都支配了灵魂,拒绝移开目光。
现在,在场真正应该警戒的,不是其他的英灵。
而是迫近眼前的一名警察。
他累积起来的一切都这么告诉自己。
而其理由,马上就会明示。
在阿尔喀德斯的身后,一道光柱贯穿天空,照亮了迫近眼前的警察的脸。
此时,对方的脸正好从被龙卷风刮开的烟幕缝隙间露出,见到那张脸,阿尔喀德斯呻吟道:
「什么……?」
那张脸无庸置疑,正是先前被他打断颈骨,击飞到医院入口的男人的脸。
「喔喔喔喔喔喔喔————啊啊啊啊!」
男人发出不成言语的吼叫,用力往大地一踏。
那瞬间的加速度已经超过自己的预测。
比展开防御的手臂到达定位的速度更快,男人矮小的身体以如同炮弹般的气势朝阿尔喀德斯一跃,来到布料上方——
使出飞身膝击,对着被布包裹着的异形弓兵的鼻梁全力撞下去。
「约……约翰!」
警察们发出惊呼。
依他先前被打飞的方式,许多警察都想像到了「当场死亡」这四个字。
即使约翰具备魔术回路,却没有一子单传的魔术刻印。
如果拥有能在濒死状态时行使魔术、修复自己的魔术刻印就是另一回事,但是并未拥有刻印的约翰竟然能够得救,何况还是以具备了和先前判若两人的力量的方式现身,根本没有人想像到会有这种事。
但是,约翰就是出现了。
而且是缠绕着凌驾寻常魔术师的魔力,并且用那股魔力将肉体与神经强化了数倍的状态。
——约翰。
——原来如此,这个男人叫做约翰吗?
承受了飞身膝击的阿尔喀德斯,即使就这么被往身后撞飞——仍然一边冷静地将对手的情报记在脑中,一边在空中翻转身体,双脚朝下着地。
但是,那双脚却被不知何时又绕到他身后的约翰扫开。
「哦……」
说出钦佩似的话语后,阿尔喀德斯单手撑住地面,用空着的手臂接下约翰迫近而来的追击。
肉与骨头咯吱作响,冲击窜过阿尔喀德斯全身。
约翰就那么直接赤手空拳地反覆连击,完全不让阿尔喀德斯有拿弓的空档,持续加以打击。
——发生了什么事?
——他与刚才简直判若两人……不对,应该说成长了?
即使身为魔术师,也已经超越常人的领域。
生前累积的经验正告诉自己,眼前的警察体内充满的力量,已经足以匹敌曾在古希腊之地战斗过的敌将膂力水准。
——是宝具的力量?还是术士做了什么事?
虽然阿尔喀德斯确认这波攻击对自己的身体有造成损伤,但是还不到觉得有危机感。
和遭到亚马逊人女王用宝具殴打时相比,只觉得这股疼痛就像是被幼童捶打一样。
但是——他对眼前的男人采取了最大限度的警戒。
——为什么?
阿尔喀德斯一边卸开连击,一边思考。
——「我为何要警戒这个男人」?
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打击,那么,在身后涌起的魔力漩涡才更应该警戒吧?
但是,他累积起来的一切事物都再三告诉自己,绝对要紧紧盯住这个人。
——此人膂力的确超过了人之领域。但是,仍然不及具备战士之相的英灵。
就在阿尔喀德斯一边思考「既然如此,为何要警戒?」的疑问,一边承受连击的时候——他首先察觉到,对手的攻击显得不太自然。
——……这个人为什么封印着右手不用?
在这波以肉体展开的连击中,眼前名为约翰的警察不曾用右手进行攻击。
——这个重心的差异是……义肢吗?
在以零点数秒为单位进行攻防动作的同时,阿尔喀德斯瞬间导出答案,明白了藏在对手行动之中的不协调感是什么。
那么,那只义肢是什么?他接着思考。
——里面藏了武器吗?那么,打不穿我这身皮衣的。
——不对,这个男人也明白这件事才对。
——那么,该视为其中蕴含着魔术吗?
阿尔喀德斯一边闪躲逼近眼前的约翰的攻击,同时绷紧全副心神在他的右臂上。
——还是,还有别的——
——不对,这是……?
感觉得到「气息」。
有股独特的魔力,或者该形容为诅咒的「气息」,从男人的义肢中稍微流露出。
那股留有一丝神话时代渣滓的「气息」,稍微刺激到阿尔喀德斯的鼻腔与皮肤的瞬间——
一阵悚然的恐惧,窜过阿尔喀德斯的颈椎。
即使只有一瞬间,身为英灵的本能,使察觉到「那个」的他为之惊愕。
不管如何改变灵基——「那个」对阿尔喀德斯而言,都具有特别的意义。
因为他比任何人都将其视为危险、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个」的恐怖——「因为自己也亲自用特别的箭镞泡过了那个」。
「你……!」
阿尔喀德斯如此喊道的瞬间,约翰的右手「闪烁黑光」——手背随之变形,显现出外形独特的刃物。
仿佛具有意识的诅咒,黑色的液体在义手的刃物周围不断蠢动。
在过去杀死众多英雄,甚至逼迫某个大英雄自杀的「那个」,不但是神话时代首屈一指的灾厄,也是最凶恶的诅咒——「九头蛇的毒液」。
缠附着那无比凶恶毒物的刃物,向阿尔喀德斯的布料缝隙间逼近。
——怎么可能!
——连到了这个时代,都还有残留着吗!
——那条水蛇,应该已经无法存在于这个表层了才对!
他深切地感受到自己的思虑过于天真。
这个时代的魔术师,远远不及神话时代的魔术师。
然而,却聪敏到能够控制神话时代的渣滓。
如果有考虑到自己的那个主人,其身也栖宿了同样的咒毒之泥,就应该也要假设到敌人持有「九头蛇毒」的状况。
看到这件足以杀死自己的武器就在面前,阿尔喀德斯握起弓,全力往身后跳跃。
「……!各位!快点赶去医院!」
确认到异形弓兵采取的动作,约翰向附近的警察队伙伴如此传达。
「我会竭尽所能争取时间!你们趁这段期间去保护目标对象!」
「约翰……你……发生了什么事?」
「我也还没理解清楚,但是……应该是术士先生做了什么事吧!」
接着,就像想表达「待会儿再说!」一样,约翰就要冲了出去,但是——
这次换他全身窜过寒气,一阵悚然令他不禁停下脚步。
「……?」
约翰全身冒着冷汗,凝视前方。
伫立于前方二十公尺以上的异形的弓兵。
从其身涌出的震慑感,比以往还跃升数倍。
理由能轻易想到。
因为那名弓兵,已将箭搭上了弓。
虽然至今为止,他已经射过好几次的箭击,但是这次的动作与以往不同,是认真的、拿出全力的架势。
异形的弓兵向对抗寒气、准备冲过来的约翰,表达敬意地说道:
「已具备足以杀我之手段的人啊——」
「我就认可你是我的敌人吧。」
× ×
水晶之丘 最顶楼
「吉尔伽美什大人!」
位居水晶之丘最顶楼的缇妮正在观察战况。不是透过远见的术式观看,而是用肉眼捕捉自己的使役者——王的身影。
名为吉尔伽美什的存在,已经被推上到与己方的根据地——大楼最顶楼同样的高度。
金色盔甲的光芒遭到更辉煌的光带吞噬,此刻已经无法用目视捕捉其身影了。
不只缇妮看得睁圆了眼,身处周围的「部族」的人们也是同样反应。
从教会屋顶延伸向天的光柱,仍然在往更上方、目不能及的高度攀升。
即使是英雄王,受到那股力量的奔流吞没也不可能无伤了结。
如此觉得的缇妮,准备使用令咒让王紧急撤退,但是——
她感觉到了。身处光柱中的吉尔伽美什,其魔力正在膨胀升高。
准确来说,是他的周围出现了非常大的魔力团块——如此形容才妥当吧。
那是与他至今做过的事情一样的状况。
只是将宝物库中的宝具,自空间射出而已。
不过——这次展开宝具的方式,性质与以往有些不同。
为数大量的宝具,各自缠着庞大的魔力并形成巨大浪潮,同时蛮横地攀缠住光的奔流,使其渐渐雾散消失。
以往都是单调射出的宝具,这次却呈现出如同巨蛇一样的复杂动作。
可是,那并非以魔力控制着武器——是从四面八方的空间伸出的金色锁链,不断地一边捉绑那群宝具,同时强硬地修正轨道。
吉尔伽美什从雾散的光中现出身影,就这么地将宝具骤雨汇聚成宝具的瀑布,伴随着激烈的浪潮下坠。
仿佛一条不断吞噬剑兵击出的光,同时猛烈前进的金色巨龙一样。
× ×
教会
在屋顶上接连击放宝具的剑兵,感觉到自己放出的魔力正在被推回。
而且,当他看到那群逼向自己,受到压缩的大量宝具时,脸颊不禁流下汗水。
仰望着巨龙般的大量宝具逼向自己的剑兵,这时瞬间低头一看——
接着露出仿佛逞强的笑容,将自己的魔力投注到下一招。
× ×
「什么?现在到底怎么了……?」
另一方面,当剑兵身处那种情况时,在他的正下方——
教会内部,身为剑兵主人的绫香,说着困惑的话语。
从窗户周围的样子看来,教会的屋顶上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发光。
但是,并非魔术师的绫香没办法确认外面的状况。
身为监督官的神父,怀疑地向那样的绫香问道:
「小姐。你的身体都没有状况吗?」
「咦……?喔,经你这么一问,也觉得好像有一点累了……」
「有一点。嗯……」
稍微思考过后,汉萨说道:
「小姐,『你是什么』?」
「咦?」
「能够给予英灵如此庞大的魔力可不寻常。至少,如果不是身为一流层级的魔术师,魔力应该已经枯竭了才对……」
「就算你这样说,我也无法回答……说起来,我连魔力是什么都不太清楚了……」
绫香皱眉地困惑表示,神父兴趣浓厚地凝视着她——
「算了,没闲功夫在这里我问你答了。快往里面移动比较好。」
「……为什么?」
听完,神父抬头看向教会高高的天花板,同时说道:
「虽然有结界在强化支撑,但屋顶差不多要垮了吧。」
「!」
接着下一瞬间——屋顶的一部分大片地裂开,并从该处落下一道影子。
幸好汉萨瞬间反应、拉了绫香一把,她才勉强躲过遭到瓦砾直击的下场。
但是,在绫香对这个状况留下记忆以前,尊大的男人声音先从开了洞的屋顶传来,响遍教会。
「我本来想连同整栋教会一并消灭的。该说,亏你挡得住吗?」
那是一名身穿黄金盔甲的男人。
虽然盔甲上各处有着碎裂,但是他泰然自若地抱着手臂,俯视堆在教会中间的瓦砾中央处。
「咦……?」
当绫香看到那名盔甲男的瞬间,她觉得大脑仿佛有种受到激荡的错觉。
准确地说,是看到那名男人的长相时。
总觉得,好像几年前也见过一张酷似那个长相的脸。
而且,也是在类似这种教会之中。
绫香才试着回想,便响起噪音。
沙沙。沙沙。脑髓在摇荡——在甚至出现于视野中的噪音隙缝间,「红兜帽的少女出现了」。
「咿……」
正当绫香就要抱头的时候,她注意到一件事。
那名身穿金色盔甲的男人,为什么要向瓦砾堆的中央发声呢?
——「该说,亏你挡得住吗?」
是谁,挡住了什么?
绫香才正要思考,马上就得到答案。
因为她察觉到,在瓦砾堆中央的东西是什么了。
身上长着数柄剑以及长枪的那个东西——绫香看到时还瞬间误会成瓦砾的一部分。
那个身影无庸置疑——正是直到刚才为止都还在与自己谈笑风生、漫步道路的剑兵。
心脏与头部虽然平安无事,但是腹部、肩头,以及大腿上都刺着几件武器,换作是寻常人类,成为尸体了也毫不奇怪。
「剑……兵……?」
认识到这件事的瞬间,无论是噪音或红兜帽的少女,都已经从她的视野里消失。
差点就要无力地瘫软坐下,但绫香还是站稳了身子,总算决定要走近剑兵。
然而,绫音被瓦砾绊住脚,不慎跌倒。
屋顶上的男人仿佛没把那样的绫香放在眼里,继续对剑兵说道:
「要是你选择回避,就不会身受那种伤了。是想保护这栋教堂吗?本来该视你为骄傲自负之人,予以处死。不过,你终究是抵消了那一击,我就赞赏你吧。」
接着,至今毫无动静的剑兵的身体缓缓地动了,他扯起嘴角朝屋顶上的男人回答:
「那我……还真光荣呢。」
剑兵气喘呼呼地抬头,仰望金色的英灵说道:
「怎么能毁掉教会呢?要是遭到天谴,我可不管你喔。」
「无聊。众神之怒那种程度的玩意儿,我早就腻了。」
「众神……原来如此。多神教之地的背景……那种口气……哈哈,你是……不对,『你们』是『最初的旅人』吗……」
血液从嘴角溢出的同时,剑兵笑了出来。
看到那样的他,金色英灵没有为之愤恨,也没有流露轻蔑,只是高傲地问道:
「杂种,你……里面蕴含了什么玩意儿?」
「……?你说……什么?」
「不是在说你那些『随从』。我指的是关于你自身灵基的根源。」
屋顶的男人以淡然的口吻,对气喘呼呼的剑兵继续说道:
「无论如何,你似乎尚未拥有战斗的理由。用那种心态来向我挑战,这个行为本身才是更骄傲自负之举,杂种。既然在吾之宝物<圣杯>面前你都没有乱七八糟的欲望想要实现,那不如就抱着你蕴含的一切,腐蚀消散算了。」
然后,金色的王维持抱着手臂的姿势,在他头上产生出扭曲的空间。
「我要降下裁定了,在那之前,可有遗言要说?」
「……没有。我是很想这么说啦……啊,有了……那位供给魔力给我的女孩子,并非我的主人……是我一直在单方面榨取她而已……」
听到那句话,摇摇站起的绫香睁大了眼。
因为剑兵接着要说的话,她已经知道了。
——停下来。
——别说啊。
虽然想出声,却无法好好地运用喉咙。
就在自己呼吸急促又要跌倒的时候,剑兵露出了安详的笑容,说道:
「她不会与你为敌的……给点同情,酌量待她吧。」
「行。不过,你可别忘了,我只是会视情况斟酌处理。要是我明白她是无聊的存在,照样会消灭她。与其他索然乏味之人一样。」
接着盔甲男人慢慢地高举单手,向剑兵说出总结之言:
「杂种,对你的裁定是————」
然而,那句话没能继续说到最后。
身穿黄金盔甲的英雄,随即————————
× ×
数分钟前 大马路
「那个人是……约翰……是吗?」
现身拯救己方的人,是应该在刚才就被打断颈骨,击飞出去的同僚。
动作突然脱离人类范畴的他,简直能形容是「脱胎换骨」的状态。「二十八人的怪物」成员们对此满头雾水,心中充满困惑。
打破这个状况的,是凛然说出响彻众人之耳话语的贝菈的声音。
「前卫都退回来保护后卫!后卫,全力掩护约翰!」
平常行事举止都很稳重的她放声喊出的话语,使全员的意识顿时清醒过来。
警察队成员各自拿好宝具,按照事前的安排部署,围住异形的弓兵。
以那名弓兵为对手时,手持近战武器的成员别说帮忙掩护,只会造成麻烦吧。
既然如此,就该负责阻碍对手的视线,交由后卫从远距离进行攻击——警察们判断,如果那个人真的是约翰,应该很清楚如何与后卫合作。
接下来,只要一边以那方式掩护约翰,同时根据情况的发展安排,就能如约翰希望的一样,将一半的警察送进医院内部了。可是——
敌人射来的数发箭矢,瞬间就瓦解了他们的阵形。
持着大盾宝具的高个子警察虽然想架盾挡下攻击,但是当箭头触及盾牌的瞬间,他就承受到宛如黏性炸弹在盾的表面爆炸一样的冲击,直接震飞到后方。
而且,那并非将弓弦拉满至极限放出的一击。
不过是弓兵为了不露出破绽所射出的,数发牵制射击的其中一箭。
警察们实际感受到了。
自己这群人目前尚未连同城市街道的景色一起化为肉片,是因为那名英灵具有理性。虽然不知道是主人有下指示,还是出自自身的判断,他在一定程度上都有顾虑到还要「隐蔽魔术」之故,别无其他原因。
最初他带来地狱三头犬的时候,大家还以为他是毫不在乎那种事的凶恶贼人,结果完全相反。
对那名英灵而言,与其自己使出全力,让地狱三头犬那种猛兽吃光敌人的血肉,更适合「隐蔽神秘」。
「没有吗?他就没有弱点吗!」
一名警察如此呐喊。
虽然约翰的行动的确宛如英灵,但是对手英灵的强悍更凌驾他们原先设想的程度。
他们原本以为具备那般强度的英灵,顶多只有吉尔伽美什,以及第一日在沙漠与那个英雄王展开激烈冲突,疑似枪兵的英灵而已。事到如今他们才为那不周全的思虑痛彻心腑。
但是,他们从一开始就了解自己的能力不及英灵。
现在有同样身为计算状况之外的约翰在支援己方,那最低限度也必须将对方逼到撤退才行。
对方应该明白,即使在这里歼灭警察队,也并不表示就能杀死主人与使役者。
既然如此,让对方有最低限度的「再继续下去会不划算」想法就行了。
警察之中的几个人如此认为,但是——
他们察觉到在这段期间当中,异形弓兵的身后,有一名并非约翰的其他警察存在。
「!」
警察们本来想喊出「遵守贝菈的指示行动」提醒,但是说出来就会被敌人察觉到己方的行动事有蹊跷吧。
到底是哪个人在无视指示地擅自行动——他们注视那名警察的瞬间,立刻注意到状况。
那名本来应该是一个人的警察,不知何时已在弓兵身后成为两人。接着,又在一次呼吸间增加成四人。
换句话说,那个人不是己方的伙伴。
是直至刚才为止与弓兵交手、化身为警察模样的英灵——狂战士职阶的使役者,别无其他人。
由狂战士——开膛手杰克化身成的警官群体。
那名无声无响就增加到十六人的警察,从敌人的身后发动为掩护约翰的袭击。
然而,轻易地就遭到驱散。
弓兵没有转身,只是拍动长在背上的异形翅膀,就将最先跳过来的几名杰克切断。
「……你还能动啊?」
也没转过头看,只是用半钦佩半错愕的口吻述说感想。
他虽然开了口,但仍然在以弓应付、扫开约翰的攻击。
这种能感觉到不作声响、消除气息地逼近身后的杰克,并且做出处置的超感觉,可谓是真正的心眼。这么想着的残余杰克中,其中一名大声问道:
「嗯,真亏你能如此灵活运用才刚夺得的翅膀。」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别的杰克们也跳向弓兵。
新增加的杰克们,模样甚至已经不拘限在警察,还有平凡的市民、医生,不分男女老幼身分,这些杰克化身成了形形色色的模样。
这是表示,杰克连统一化身成警察的余力都没有了吗?这副光景看起来就像要去消灭传说中的恶魔的群众,或者紧缠不放、乞求恶魔饶命的可怜人群。
「可笑。」
毕竟,现在杰克的力量比刚才下滑许多,已经失去犀利的动作。
不晓得弓兵是不是也清楚这件事,所以才将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在眼前的人类警察那边。
不过,那个评价在下一瞬间就完全改变。
因为从杰克的阴影处伸出了无数黑手,缠住他的身体。
「唔……?」
影子。
仿佛要将夜晚的黑暗吞噬般,漆黑的漩涡将周围的空间全都包住。
察觉到那是魔术的弓兵——阿尔喀德斯维持着以弓与警察的义肢对抗的状态,环伺四周的状况。
然后,他看到有一部分景色产生扭曲。
平常人应该无法识破,但是在阿尔喀德斯这种等级的英灵眼中,是显而易见的拙劣幻术。
「……臭魔术师,从藏身的洞穴出来了吗?」
判断那是狂战士主人的阿尔喀德斯,立刻看穿那个影子有什么意义。
这不过是单纯的障眼法。
如果是会直接造成危害的那类魔术,应该无法让自己的身体受伤才对。
若对手是神话时代的魔术师,又是另外一回事。但狂战士的主人,只要不是神话时代的英灵,而是人类魔术师,那就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根据自己的主人巴兹迪洛·柯狄里翁给予的情报,狂战士的主人隶属俗称「钟塔」的魔术协会大本营,是一名稀世奇才——但既然是活在现代的魔术师,用的魔术就不足为惧,对方应该也察觉到了才对。
既然如此,就该视这影子为障眼法。
事实上,阿尔喀德斯也很清楚。在周围存在复数英灵的状况下,障眼法远比半吊子的攻击更为棘手。
因此,他毫不大意地使出下一招。
「……啄食吧。」
轻喃的话语,化成撒向周围的沉重诅咒。
受到水平地猛烈挥来的大弓所推,约翰与杰克们大大地往后退。
趁着那一瞬间产生的空档,阿尔喀德斯将手里的数支箭一口气放出射击。
然后,放出的箭矢在转眼间变形,成为有着青铜脚爪和喙的战鸟,并袭向位于大马路深处,人行道上的扭曲空间。
扭曲的空间,随着缠绕魔力的鸟群一次又一次地通过切开,看起来空无一物的场所,最后曝露出了一名青年的身影。
「呜咿哇!——处、处、处置开始<Play Ball>!」
青年慌慌张张地铺设魔术障壁,同时扰乱周围的风,闪躲鸟的袭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