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全日本大笨蛋大会(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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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家的孩子虽然个性软弱,但他是个非常温柔的孩子喔。
每当学校举行家庭访问或三方会谈,母亲佐喜就会指著雪国,大力强调这件事。
软弱但温柔的孩子——雪国认为这句话大抵来说没有错。
没有人会想成为讨厌鬼。例如说,就算在毕业典礼前一天四处打破校舍玻璃,或是骑著偷来的机车,说我要成为※尾崎,也没有人是为了被讨厌而做这些事情吧。即使不在意被一生气就喜欢命人跪坐的魔鬼教务主任讨厌,应该也不会想被一起传阅了UMP杂志的朋友讨厌吧。春夫(决定了,名字就叫春夫)虽然对讨厌的专任老师采取反抗态度,但是他很重视会笑著把超商买来的肉包分一半给他的浩史。(译注:歌手尾崎丰名曲《十五之夜》中有「骑上偷来的机车就跑」的歌词。)
由於春夫是个重义气的人,看到浩史陷入危机时,应该不会视而不见才对。要是看到浩史被其他学校的坏学生缠上,他肯定会绕过去给那些人一拳,并大声怒骂:「别对浩史出手!」
然而,假如这是春夫的误会呢?
假如浩史只是喜欢上了那个坏学生的姊姊或妹妹,希望他能从中牵线,所以向他献上自己的一点小心意呢?
机会遭到破坏的浩史或许会哭出来吧,但是他应该不会责备春夫。因为从旁人眼里看来,这确实不是个寻常的画面,若是被说「与其讨好对方的家人,直接去告白不就奸了嘛」,浩史也无法反驳。
——用这样的观点审视周遭就会发现:大多是因为出於善意,才会造成那些无可奈何的困境……真是让人郁闷不已啊。
历史上发起战争的那些人,有谁会认为自己是邪恶的那一方呢?就算陨石从天而降,陨石也有个不得不为的理由。追根究柢,它们只是遵循万有引力定律罢了,完全无可奈何。没有纯粹的坏人,没有需要被一味责备的对象。
而明白这点却闭口不言,不说任何一句话的自己,真的是个温柔的人吗?他不时思考这个问题。
「——没问题的,淡谷。以这个结果来看,我觉得你肯定能考上。」
在他思考的时候,级任导师似乎已经做出结论。
这里是空舟五中的升学就业资料室。在这个半间教室大的昏暗房间中,只有旧式暖炉在卖力运转,雪国就像溺水一样呼吸困难。级任导师隔著会议桌坐在对面,他手边放著九张刚打好成绩的期末考考卷,而那些全都是雪国的考卷。雪国坐在椅垫填充物已失去弹性的折叠椅上,再次挺直包裹在高领制服下的背脊。
「呃,考上……是指空舟北高吗……?」
「不,不是北高,是一——」
「你这傻子——!这是什么没志气的鬼话啊啊啊啊啊!」
造成房间里闷热难耐的原因,并不只在於暖炉。
「既然要考,就要进击!勇於进攻!老师们会协助你喔。就这样勇往直前,朝冠军迈进!拿出斗志啊啊啊!」
将美津浓运动外套的领子竖起,如此大声咆哮的是负责教授三年级健教与体育,并担任学生会顾问的远藤昭夫老师。他挺身大力主张後,两旁跟他神情相似的老师们也握著拳点头,说著「对啊,淡谷」、「加油吧,淡谷同学」。
期末考九个科目的所有教师,全都集中在这问小房间里,让他觉得好像要缺氧了。
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想尽办法让眼前的雪国改变升学目标。
「您说的进攻是……?」
「不要甘於附近的北高这种好考的高中。如果你是男人,就该爽快地把二局当成第一志愿!以此为目标前进!」
对啊对啊。身旁众人也跟著附和。
老师们说得容易,但是县立第二局级中学享有与青美女学院比肩的历史,是县内第一升学高中。这可不是间轻松投考就能考上的学校。
级任导师点点头,彷佛能理解他的犹豫。
「欵,淡谷。你的个性本来就不喜欢冒险吧。我认为空舟北高绝对不是什么坏学校喔,我们学校也有很多学生考上那里。跟很多朋友一起考上,这让人很心安吧。不过啊,我们会劝你去考一高是有原因的。虽然平常考的成绩普普通通,但在最重要的期中跟期末考中,你却交出了优异的成绩。维持这个状态继续用功的话,就算是一高,你也一定能合格——」
「啊,请不用担心,我会去考的。」
「就是啊,你要好好考虑,再下结论——」
蓄势待发地努力想说服他的教师们,全都不知所措地停住不动。
「「「真的吗!?」」」
「是。因为我想,接下来大概不会再发生成绩大幅滑落的问题……」
这种事确实不会再发生了。
小考之所以成绩不佳,是因为姊姊舞姬扮成冒牌雪国,一直代替雪国听课。而在期中考与期末考这种大型考试时,则是由变回原样的正牌雪国应试,分数差距就源自於此。
双胞胎互换学校。
这个以短暂的喘息,与恋爱中的不纯动机为开端的交换身分作战,始於嫩叶抽芽的季节。然後在叶片染黄、开始飘落的晚秋时分结束得乾乾净净。
尽管两人的外表看似相同,但内在的男女分别仍有微妙差距。他们不曾深刻思考过,这个小小的差异究竟会带给周遭什么样的影响——
因此雪国再次低下头,说道:
「我会报考一高,今後也请各位老师继续不吝指导。」
他认为自己算是相当诚恳有礼地拜托老师们,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老师们反而对此感到困惑。
——哎,毕竟是你嘛,老师并不担心。
——是啊,老师很放心喔。加油。
结束与老师们的面谈後,在离开资料室时,他想起老师们一直要他努力用功的表情,不由得开始担心自己的成绩是不是不如想像中乐观。
(哎,虽然说只要好好念书就没问题了……)
他很庆幸有其他事情可做。
至少就现在而言,要做的事情难度愈高,就愈能让他省去胡思乱想的时间,也不用面对那份无端涌出的莫名戚受。
维持和缓平稳的心情——对於现在的雪国来说,这是最重要的事。
「淡谷!」
当他走向楼梯口时,突然有人呼唤他的名字。
雪国一回头,发现一个长发扎成马尾的少女正抱著纸袋与纸箱朝他走来。
「刚结束?」
「思,古叶同学你……还在忙学生会的事?」
「差不多了。把这些送到油印室後,我就要回家了。」
在雪国面前停住脚步时,她的室内鞋鞋底发出「叽」的尖锐音响。
这名少女的名字叫古叶鸟子,是这问学校的学生会会长。虽然五中的学生会实在算不上热心的程度,但也不是都闲著没事做,偶尔放学後还是得留下来处理事务。
雪国理所当然似地从她手中接过装著杂物的纸箱,一起走向油印室。
「欵,你被老师们叫过去,是为了那件事吧?是不是要你改变第一志愿?」
「你怎么知道?」
「如果你的第一志愿只是空舟北那种等级,当然会被老师们劝说嘛。淡谷明明连一高都考得上。」
「原来这件事情这么理所当然啊。」
走下楼梯,来到人潮稍微减少的地方时,鸟子向他走近半步。
两人维持在肩膀即将碰触到的距离内。她小声对他耳语:
「你的综合成绩明明比我高出很多,要考的学校竟然比我申请的学校排名更低,连我都无法理解,老师们当然更不能接受吧?」
「不过,我觉得这也在古叶同学的能力范围内啊。」
「不可能、不可能。要是上了那种学校,每天都要泡在课本里,我会窒息的。」
「哎,或许吧。毕竟古叶同学想从事写作嘛。」
「……不行吗?」
当然可以啊。
毕竟她就是为此才会进入学生会,努力提高校内评量分数至今。
按照这个状况,到了明年,鸟子就会参加位於邻市的私立大学附属高中的推甄。以她现在的成绩,几乎确定可以合格。听鸟子说,那所学校的校风自由,特点在於有许多选修课程。『所以我可不是在妥协之下做出决定的喔!』鸟子曾用有点闹别扭的口气这么告诉他。她说那是年纪相近的姑姑也曾就读过的学校,是她的憧憬。
在理想的高中度过三年。要是直升进入大学,就会再加上四年。这些都会成为鸟子的自由时间。她一定会用来写作吧。
雪国两人就这么边走边谈论期末考的状况,或是两班不同的上课进度。偶尔还发出笑声。
「既然淡谷要考一高,我应该说声加油吧。」
放下杂物并离开油印室後,一身轻松的鸟子转过身来。
既非微笑也非苦笑的表情,像糖粉一样沾满她那显得有点难受的脸蛋。
「思,虽然心情有点复杂……不过我会为你加油的。加油喔,淡谷。」
像现在这样,有个无论何时都能讨论、彼此激励的人存在,或许比起有事可做更令人戚激。
因为这会让他得到乎稳向前迈进的力气。
「古叶同学……」
「——所以说,这种事情去跟新人魔法使商量看看不就好了——?」
在雪国开口的同时,突然有个声音传了过来,於是他们两人一起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仔细一看,原来有一群看似低年级生的女学生们,正穿著运动服在走廊上走动。谈话内容似乎只是普通的闲聊。
新人魔法使。事过境迁後,这个词语听起来格外令人怀念。
「……淡谷的姊姊已经出院了吧?」
「思。不过今天她好像……要去跟久违的他们碰个面。」
「跟芝目他们?」
「对。」
从青美女学院回到五中,恢复原本的生活,并不是件非常困难的事情。不过跟交换身分的时期比较,或许有些地方已不如以往,可以轻松面对。
在两相比较下,旧校舍的二楼,空舟ENJOY委员会的社团教室也是其中之一。
虽然雪国觉得他们应该也是以自己的方式度过舞会後的每一天,但是无论如何他都无法踏进那里,那个舞姬曾留下梦的所在——
***
空舟车站东口的商店街。四点半在阿大拉面见面。
「……对、对,拜托罗。」
SEC众人在电话中表示想为她举办延期已久的出院庆祝会时,舞姬以「好啊,我知道了」表示同意,然後挂掉电话。
芝目心想:为那件事情遭受报应的时刻总算到来了。
而现在芝目等人就在那家阿大拉面里。
在杨杨米区可窥见的店家电视,正在转播※大相扑的赛事。在来客稀少的这个时间带,电视画面上播映著观众席同样一片空荡荡的※幕下对战。一位艺名惊人到连暴走族的「夜露死苦」都会相形失色的外国力士,在土偯边缘使出抛摔招式。胜负未分、胜负未分,胜负未分、胜负未分——(译注:「大相扑」,相扑协会所举办的职业相扑比赛;「幕下」,相扑力士的级别之一 。)
「我、我好像有点紧张。」
「大道寺组员,你这么紧绷做什么?表现得自然点啦,自然点。」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
「正常迎接她就奸了,正常就奸。」
「会长,煎饺的酱汁滴下来了。」
「呜喔喔。」
——欢迎光——临!
来了。
当芝目等人正拚命擦拭滴出来的酱油时,就传来店家老板的招呼声。他们的紧张戚达到最高点。
「唷,大哥!好久不见!」
「思,好久不见。啊——大叔,我要味噌玉米拉面,要加很多豆芽菜喔。」
承蒙关照!一碗味噌玉米拉面,豆芽菜加量——!
虽然有个少见的客人登场,但听到熟悉的点单後,老板的反应一如以往。老板的嗓音高声响起,厨房变得热闹了些。
那位客人穿著酒红色的制服大衣,以及同色的裙子。足蹬鞋尖浑圆、闪闪发亮的皮鞋。包括她那学校规定的书包与发问的缎带,不管怎么看,这都是一位青美女学院的大小姐。
接著她——淡谷舞姬按照以往的悠闲步调坐到榻杨米上,脱去身上的大衣,纤细的中性躯体令人眩目。她是不是比之前消瘦了点?在坐上眼前的坐垫之前,她开始折叠自己的大衣。首先在膝上摺成三折,再跟书包一起放到坐垫旁边。
那些郑重其事的举动,比起她头发的长度更让芝目感到不习惯。
当舞姬还在五中时,还可以将人造皮的书包随意一丢,在榻榻米上盘腿而坐。但从各方面
来说,芝目都觉得现在的状况跟以往大不相同了。
「毕竟是青美女学院嘛……」
「思?什么?」
他的自言自语引起了反应,但芝目没有回答。
也由於大相扑转播中突然出现紧张刺激的对抗,在各人谈论起种种厌想时,舞姬的拉面也送到桌边。
「抱歉,各位。先让我吃完喔。」
「没关系啦。」
「你就慢慢吃吧。」
整整五分钟的拉面时间里,芝目等人专心谈论著相扑的话题。随著谈话的进行,桌上只剩下约减少了三分之一的拉面汤底,以及芝目等人点的一盘泡菜饺子。
大相扑转播进行至高阶力士的比赛了。
芝目也再次复习起他今天该说的话。
「……呼,谢谢。总算舒服多了。」
舞姬放下筷子。
今天是预定庆祝舞姬出院,以及报告彼此近况的日子。
「让你们担心了,真抱歉。我已经康复了。」
穿著青美的制服,依旧戴著长假发的舞姬轻轻一笑。
在这家光顾过无数次、位於商店街中充满油烟味的拉面店里,她像个少女一样,侧坐在单薄的蓝色坐垫上。
胸口之所以会隐隐作痛,是因为戚到悔恨吗?
芝目还记得她身穿礼服,在青美的操场角落倒下的那一幕。不管是他、豆坂还是大道寺,他们三人都在现场,而当时谁都无法处理这个状况。这是个无论如何都无法忘怀的事件。
结果她入院後就再也没有回到五中,继续过著大小姐的生活。
大道寺像是在回应舞姬的笑容一样继续问:
「那,大哥,你在那边的学校状况怎样?」
「思——挺普通的,而且学生会也得移交给下一届了。大概比我之前想像的更闲。」
「啊——真羡慕呢。我们完全进入考前备战状态,现在正心惊胆颤呢。」
「哦,这样啊。大道寺你们已经决定要考的学校了吗?」
「考上哪里是哪里啦。对吧,会长?」
「是、是啊。」
他不太希望有人谈及考试之类的话题。
幸好舞姬的兴趣马上就转移到别处。
「豆坂呢?」
「我还没有要考高中。」
「咦?骗人!你是三年级,对吧?」
「不是,我是二年级。」
舞姬事不千己的神情马上瓦解。
「骗人——」
「二年A班,这不是骗人的。」
成员中体型最大的壮汉一脸认真,慢吞吞地拿出学生手册,这似乎成了致命一击。
「大哥啊,你都没发现吗?」
「完、完全没发现……」
难怪只会在社团教室碰到面啊——她忍不住戚叹。都到了这种时候,她才为此戚到震惊。
「……这样啊。那么,为了考高中而提心吊胆的只有大道寺跟会长,豆坂还可以轻松一年……」
「就是这样。」
「其他还有什么特别的事件吗?」
争夺胜负的相扑力士将对手抛了出去。
※行司也翻转了※军配团扇。(译注:「行川」,相扑比赛的裁判;「军配团扇」,用来指示胜负等的道具。)
就在这个时候,芝目先将第一张牌打到台面上。
「有传闻指出,E班的人气王终於找到真命天女了。」
他说出这句话的同时,豆坂屏息凝神,大道寺僵硬不动。在舞姬伸出的筷子尖端,包有泡菜的煎饺泛起已冷却的油光。
「……是古叶同学吗?」
她确认的声音很微弱,而他们似乎也不打算否认。
以即将开始最後一场比赛的大相扑转播为背景音乐,芝目等人相对无言了一阵子。
这是因为雪国与鸟子,这对传闻中的组合跟SEC团结一致而努力的目标相去甚远。
真的相距太过遥远了——
「——我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一骏河大小姐现在怎么啦,大哥?」
即使面对逼近到几乎要晃动桌子的大道寺,舞姬也没有丝毫动摇。
「一骏河小姐过得很好啊。不过,她奸像明确地推辞了皇家玫瑰首席的任命。她说这学期结束前就要转学了。」
「这样你能接受吗?」
舞姬再次望向大道寺。
她左手依旧拿著免洗筷,没有去动饺子,彷佛在沉默地忍耐痛楚似地双眉紧锁。芝目觉得这似乎耗尽了她的全副心力。
她奸像在说:拜托你们,不要再问了。
「我可以说吗?」
这跟她真正的心声不同。她其实『不想说』。
「我很想听听大哥的想法。」
「欵,大家,说真的,我们放手吧?我觉得不要再千涉一骏河小姐比较好,我们不能再跟她扯上关系了。」
「你在说什么啊?竟然说要放弃,这不像大哥的风格!」
「我也赞成放弃。」
大道寺一脸惊讶地看向芝目。
「就算设法补救也无可奈何吧,大道寺组员。我们所做的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挽回的『鸡婆行为』。不是吗?这原本是该由当事人去讨论并做出结论的问题,我们根本是无谓的干涉,只是让事态变得复杂而已。像我们那样中途介入,恋爱会开花结果才怪。」
所以就芝目来说,厌到惊讶的大道寺反而让他无法理解。
他们当不成月老,也不是邱比特。若说他们做了什么事情,那就是做了介入有血有肉的朋友所在的人生棋盘,任意抓起棋子、搅乱局面这种蛮横的行径。若有人说现在的局面就是他们导致的结果,他们也无法否认。
大道寺奸像想反驳些什么,最後还是一脸悔恨地闭上嘴。
反而是舞姬平静地询问:
「会长,你好像很後悔呢。」
「是啊,我知道这局面总有一天会崩坏,结果真的演变成如此。我真是个笨蛋。」
「那么,你明明可以中途退出,或出面阻止啊·为什么你要老实地陪我们到最後?」
她的疑问很率直。
没错。这是个只要用常识思考,谁都会想得到的矛盾。舞姬会这么问也不奇怪。
「那是因为……」
「因为?因为什么?」
因为心脏奸像要被压碎了——算了,还是别说吧,现在还不是时候,下次再说也行·说起来,他真的有必要说出口吗?